驪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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驪歌
“你想好了？”
張語蘭微微蹙眉，看著已經收拾好東西的元司晨，在給長期請假條簽字之前再次問道。
元司晨點點頭，故作輕松道:
“嗯，但是我還會參加高考的，只是家裏出了點事情，必須要回去了。其實我在哪裏學都一樣的。”
張語蘭低下頭，草草地在請假條上簽了字，嘆了口氣:
“每年都是這樣，會考之後就有學生陸陸續續退學，一個班上，最後高考的也就十來個......咱們可說好了，你一定要參加高考。”
元司晨看著她雖然年輕，但已經被學生愁出來的川字眉，鄭重其事地點點頭:
“我一定會的。”
元司晨背著書包推門出來，迎面就看見一直等在門外的逯行之，彎著眼睛笑道:
“以後你就要一個人上學了，小逯上學要乖乖的，別耍脾氣呀。”
逯行之不接他的梗，只是接過他的書包背到自己身上，輕輕拉過他的手腕，柔聲道:
“吳曉和陳平在操場上等著你呢，他們聽說你要走了，要給你開歡送會。”
元司晨笑出聲:
“有沒有必要啊，我又不是遠走高飛，再也見不到了，開什麽歡送會......”
元司晨話裏嫌棄，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往操場的方向走，後面的逯行之差點沒跟上。
遠遠地看見操場上的兩個人，元司晨就歡呼著打起了招呼。太陽底下兩個穿著校服的身影聽見，也揮著手臂回應。
元司晨跑過去，一邊坐下一邊不滿道:
“哇，你們這兩個人不厚道，怎麽不等主角來就吃上了。”
吳曉咽下薯片，理直氣壯道:
“等你就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了，我們先吃點墊墊怎麽了。”
逯行之走過來，放下書包，默默地和元司晨坐在了一起。
“小逯哥!”
吳曉忽然奇道:“你怎麽那麽重的黑眼圈昨晚沒睡好嗎？”
“......”
逯行之和元司晨對視了一眼，一時都哽住了。
“......是，隔壁有只小狗，嗚嗚汪汪地叫了一晚上，鬧得人睡不著——元司晨，昨天晚上你也沒睡好吧”
元司晨看著他話裏有話卻偏偏純良無害的笑臉，咬牙切齒地附和道:
“哈哈...是啊是啊。”
“這樣啊，小狗剛到新環境害怕，一般都是要叫一晚上的，應該過幾天就好了。”
吳曉一點沒覺出不對勁，隨口接了一句，正中逯行之的下懷。
逯行之拿起一包餅幹，輕輕地撕開，取了一塊給元司晨，語氣平淡得不能再平淡:
“嗯，小狗嘛，多養兩天就親人了，還是得慢慢來。”
元司晨看也不看遞過來的夾心餅幹，翻了個白眼，不想接。
逯行之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，手指往前一送，徑直塞進了他嘴裏。
元司晨被突如其來的操作嚇了一跳，剛想質問他你幹嘛，只見逯行之已經自然而然地分發起飲料了。
平時兄弟間打打鬧鬧的，比這更親密的動作有的是，但他卻忽然心虛了起來，總覺得會被陳平和吳曉看穿什麽。
好在這兩個人根本沒在意這個動作，已經開始繼續吃吃喝喝了起來。
“哎，元司晨，我記得高一的時候有個女生跟你表白，又不好意思跟你說，就把話寫在紙巾上，塞進心相印的紙包裏給你，結果...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個傻嗶看都沒看就拿出來擦鼻子了，那個女生後來在班裏哭了好久你知道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“啊？”
元司晨剛把餅幹咽下去，忽然又覺得噎得慌。
“那她怎麽不告訴我呢？這也太尷尬了!”
吳曉第一次聽說這事，笑倒在陳平胳膊上，擦著笑出的眼淚問道:
“那她要是真告訴你了你會跟她在一起嗎？”
“嗤——”逯行之卡好了點似地擰開了一瓶橙子汽水，仰頭淺淺喝下了一口，真的好奇似地歪頭看元司晨，追問道:
“我也好奇，你會不會跟她在一起啊？你喜歡哪種類型的”
“還喜歡哪種類型的，”陳平繼續揭元司晨的老底:
“有段時間姜俊偉抓早戀，班上一大半都被叫去談話了，但是唯獨對元司晨放心得很，還封他個什麽□□小隊長，連著一個月，每天晚上耀武揚威地戴個紅袖箍，跟著姜俊偉打著手電去操場抓小情侶，那段時間全校小情侶看見他就跟看見法海似的，都恨得咬牙切齒——你小子現在還沒被打死也是個奇跡。”
“是嗎？”逯行之笑容裏似乎摻了點別的什麽東西，他撐著腦袋，饒有興致地看著元司晨:
“沒看出來，你還挺喜歡棒打鴛鴦。”
元司晨尷尬地咳嗽:
“咳...都，都是少不更事，現在可不幹這缺德事了......”
“那你會跟那個女生在一起嗎？”
逯行之截住他的話頭，面不改色地拋出了關鍵問題。
“我覺得他會!”
吳曉咬著薯片，自信發言:
“女追男隔層紗，再說那女生可漂亮了，我看了都心動，小元兒肯定頂不住。”
元司晨看著逯行之的笑容愈發意義豐富，不禁默默祈求吳曉少說兩句，再說就真要出事故。
他剛想表態，逯行之忽然道:
“我覺得他不會。”
“為什麽”
吳曉又塞了一片薯片進嘴裏，真誠發問。
逯行之眼角彎彎，語氣平淡:
“因為他喜歡我。”
“......”
“......”
“......”
“啪嗒——”吳曉的薯片掉在了地上。
元司晨長嘆一口氣，緩緩地捂住眼睛，心說怎麽之前沒看出來這人這麽狗呢。
“所以他現在是我的男朋友了。”
又是一陣長久的沈默。
慢慢的，吳曉慢慢漾起了一絲詭異地微笑。她忽然晃著陳平的胳膊歡呼起來:
“我早就說他們是真的!你還不信!你看你看我就知道!”
陳平被她晃得坐不穩，難以從震驚中恢覆過來:
“我靠!逯行之，你不是為了我追吳曉裝gay的啊？還是說你倆因戲生情，假戲真做了”
“等等，你追吳曉”
元司晨臉上的紅色還沒有褪去，還是敏銳地抓住了重點:
“那你倆現在是......”
吳曉嘿嘿一笑，炫耀似地牽住陳平的手，得意洋洋道:
“是我先表白的，陳平太慫了，還是得我主動出擊。”
逯行之笑看著元司晨:
“他也慫，說了兩次喜歡我，都不敢提談戀愛的事兒，還動不動就害羞......”
“你TM......別說了!”
元司晨臉頰通紅，低聲警告，像小狗嗚嚕嗚嚕的威脅，毫無威力。
逯行之搭上他的肩膀，悄悄摸了摸他的耳垂，裝作沒聽到，繼續道:
“他這人吧，看起來像個不良少年，其實什麽壞事都沒實操過，連架都不會吵......”
元司晨羞憤至極，連忙把逯行之不安分的手抓下來，又開了瓶汽水掩飾自己的慌張，擺手道:
“不說這個了不說這個了，我都要走了，你們也不說幾句吉利話”
吳曉機智得一批，絕不輕易讓話題翻篇，張口就來:
“祝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偕老!”
元司晨窘上加窘，臉上紅了個透，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，他看向逯行之，卻發現這人在暗自偷笑，一幅相當受用的樣子。
陳平是全場唯一的良心。他見元司晨竟然是真的臉皮薄，大發善心地替他解圍:
“好了好了，說點實在的，祝你前途似錦，諸事順遂。”
元司晨幾乎熱淚盈眶，拿著可樂瓶跟他碰杯:
“謝謝兄弟，謝謝!”
吳曉“嘖”了一聲，有些不滿足於此，半跪起來和逯行之碰杯:
“來小逯哥，祝我們永遠敢於沖動，永遠敢做少年!”
逯行之和吳曉一起笑起來，飲料瓶相撞，五顏六色、反射著耀眼陽光的液體便潑灑而出，淋漓在地上。
也許只有少年時的離別才能不傷感，因為他們從未體會過真正的別離。少年們還要很久才能明白距離和時間的威力，也許到了那時，他們會暗暗慶幸自己的無知和愚勇。
可惜，他們還年少。
幸好，他們還年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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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想好了？”
張語蘭微微蹙眉，看著已經收拾好東西的元司晨，在給長期請假條簽字之前再次問道。
元司晨點點頭，故作輕松道:
“嗯，但是我還會參加高考的，只是家裏出了點事情，必須要回去了。其實我在哪裏學都一樣的。”
張語蘭低下頭，草草地在請假條上簽了字，嘆了口氣:
“每年都是這樣，會考之後就有學生陸陸續續退學，一個班上，最後高考的也就十來個......咱們可說好了，你一定要參加高考。”
元司晨看著她雖然年輕，但已經被學生愁出來的川字眉，鄭重其事地點點頭:
“我一定會的。”
元司晨背著書包推門出來，迎面就看見一直等在門外的逯行之，彎著眼睛笑道:
“以後你就要一個人上學了，小逯上學要乖乖的，別耍脾氣呀。”
逯行之不接他的梗，只是接過他的書包背到自己身上，輕輕拉過他的手腕，柔聲道:
“吳曉和陳平在操場上等著你呢，他們聽說你要走了，要給你開歡送會。”
元司晨笑出聲:
“有沒有必要啊，我又不是遠走高飛，再也見不到了，開什麽歡送會......”
元司晨話裏嫌棄，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往操場的方向走，後面的逯行之差點沒跟上。
遠遠地看見操場上的兩個人，元司晨就歡呼著打起了招呼。太陽底下兩個穿著校服的身影聽見，也揮著手臂回應。
元司晨跑過去，一邊坐下一邊不滿道:
“哇，你們這兩個人不厚道，怎麽不等主角來就吃上了。”
吳曉咽下薯片，理直氣壯道:
“等你就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了，我們先吃點墊墊怎麽了。”
逯行之走過來，放下書包，默默地和元司晨坐在了一起。
“小逯哥!”
吳曉忽然奇道:“你怎麽那麽重的黑眼圈昨晚沒睡好嗎？”
“......”
逯行之和元司晨對視了一眼，一時都哽住了。
“......是，隔壁有只小狗，嗚嗚汪汪地叫了一晚上，鬧得人睡不著——元司晨，昨天晚上你也沒睡好吧”
元司晨看著他話裏有話卻偏偏純良無害的笑臉，咬牙切齒地附和道:
“哈哈...是啊是啊。”
“這樣啊，小狗剛到新環境害怕，一般都是要叫一晚上的，應該過幾天就好了。”
吳曉一點沒覺出不對勁，隨口接了一句，正中逯行之的下懷。
逯行之拿起一包餅幹，輕輕地撕開，取了一塊給元司晨，語氣平淡得不能再平淡:
“嗯，小狗嘛，多養兩天就親人了，還是得慢慢來。”
元司晨看也不看遞過來的夾心餅幹，翻了個白眼，不想接。
逯行之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，手指往前一送，徑直塞進了他嘴裏。
元司晨被突如其來的操作嚇了一跳，剛想質問他你幹嘛，只見逯行之已經自然而然地分發起飲料了。
平時兄弟間打打鬧鬧的，比這更親密的動作有的是，但他卻忽然心虛了起來，總覺得會被陳平和吳曉看穿什麽。
好在這兩個人根本沒在意這個動作，已經開始繼續吃吃喝喝了起來。
“哎，元司晨，我記得高一的時候有個女生跟你表白，又不好意思跟你說，就把話寫在紙巾上，塞進心相印的紙包裏給你，結果...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個傻嗶看都沒看就拿出來擦鼻子了，那個女生後來在班裏哭了好久你知道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“啊？”
元司晨剛把餅幹咽下去，忽然又覺得噎得慌。
“那她怎麽不告訴我呢？這也太尷尬了!”
吳曉第一次聽說這事，笑倒在陳平胳膊上，擦著笑出的眼淚問道:
“那她要是真告訴你了你會跟她在一起嗎？”
“嗤——”逯行之卡好了點似地擰開了一瓶橙子汽水，仰頭淺淺喝下了一口，真的好奇似地歪頭看元司晨，追問道:
“我也好奇，你會不會跟她在一起啊？你喜歡哪種類型的”
“還喜歡哪種類型的，”陳平繼續揭元司晨的老底:
“有段時間姜俊偉抓早戀，班上一大半都被叫去談話了，但是唯獨對元司晨放心得很，還封他個什麽□□小隊長，連著一個月，每天晚上耀武揚威地戴個紅袖箍，跟著姜俊偉打著手電去操場抓小情侶，那段時間全校小情侶看見他就跟看見法海似的，都恨得咬牙切齒——你小子現在還沒被打死也是個奇跡。”
“是嗎？”逯行之笑容裏似乎摻了點別的什麽東西，他撐著腦袋，饒有興致地看著元司晨:
“沒看出來，你還挺喜歡棒打鴛鴦。”
元司晨尷尬地咳嗽:
“咳...都，都是少不更事，現在可不幹這缺德事了......”
“那你會跟那個女生在一起嗎？”
逯行之截住他的話頭，面不改色地拋出了關鍵問題。
“我覺得他會!”
吳曉咬著薯片，自信發言:
“女追男隔層紗，再說那女生可漂亮了，我看了都心動，小元兒肯定頂不住。”
元司晨看著逯行之的笑容愈發意義豐富，不禁默默祈求吳曉少說兩句，再說就真要出事故。
他剛想表態，逯行之忽然道:
“我覺得他不會。”
“為什麽”
吳曉又塞了一片薯片進嘴裏，真誠發問。
逯行之眼角彎彎，語氣平淡:
“因為他喜歡我。”
“......”
“......”
“......”
“啪嗒——”吳曉的薯片掉在了地上。
元司晨長嘆一口氣，緩緩地捂住眼睛，心說怎麽之前沒看出來這人這麽狗呢。
“所以他現在是我的男朋友了。”
又是一陣長久的沈默。
慢慢的，吳曉慢慢漾起了一絲詭異地微笑。她忽然晃著陳平的胳膊歡呼起來:
“我早就說他們是真的!你還不信!你看你看我就知道!”
陳平被她晃得坐不穩，難以從震驚中恢覆過來:
“我靠!逯行之，你不是為了我追吳曉裝gay的啊？還是說你倆因戲生情，假戲真做了”
“等等，你追吳曉”
元司晨臉上的紅色還沒有褪去，還是敏銳地抓住了重點:
“那你倆現在是......”
吳曉嘿嘿一笑，炫耀似地牽住陳平的手，得意洋洋道:
“是我先表白的，陳平太慫了，還是得我主動出擊。”
逯行之笑看著元司晨:
“他也慫，說了兩次喜歡我，都不敢提談戀愛的事兒，還動不動就害羞......”
“你TM......別說了!”
元司晨臉頰通紅，低聲警告，像小狗嗚嚕嗚嚕的威脅，毫無威力。
逯行之搭上他的肩膀，悄悄摸了摸他的耳垂，裝作沒聽到，繼續道:
“他這人吧，看起來像個不良少年，其實什麽壞事都沒實操過，連架都不會吵......”
元司晨羞憤至極，連忙把逯行之不安分的手抓下來，又開了瓶汽水掩飾自己的慌張，擺手道:
“不說這個了不說這個了，我都要走了，你們也不說幾句吉利話”
吳曉機智得一批，絕不輕易讓話題翻篇，張口就來:
“祝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偕老!”
元司晨窘上加窘，臉上紅了個透，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，他看向逯行之，卻發現這人在暗自偷笑，一幅相當受用的樣子。
陳平是全場唯一的良心。他見元司晨竟然是真的臉皮薄，大發善心地替他解圍:
“好了好了，說點實在的，祝你前途似錦，諸事順遂。”
元司晨幾乎熱淚盈眶，拿著可樂瓶跟他碰杯:
“謝謝兄弟，謝謝!”
吳曉“嘖”了一聲，有些不滿足於此，半跪起來和逯行之碰杯:
“來小逯哥，祝我們永遠敢於沖動，永遠敢做少年!”
逯行之和吳曉一起笑起來，飲料瓶相撞，五顏六色、反射著耀眼陽光的液體便潑灑而出，淋漓在地上。
也許只有少年時的離別才能不傷感，因為他們從未體會過真正的別離。少年們還要很久才能明白距離和時間的威力，也許到了那時，他們會暗暗慶幸自己的無知和愚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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